【獒龙獒】万劫火 25
喜迎夏至
想不到吧！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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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
张继科在空荡荡的秦宅留到中午。之后去邱贻可的外宅吃饭。邱贻可虽然退了，身上江湖气也重，白天倒也不喝酒。陈玘没有跟他在一起，反而是肖门赌场另一个退休前辈郝帅在他家。张继科走之前也和郝帅见过，在美国因为是赌场业的同行，从尹霄那儿多少听过一点他的事。所以见到了也没意外。
“继科这次好不容易从赌城回来，兄弟七年没见过面了，”邱贻可一边往张继科盘子里夹菜一边说，“咱们不聊帮会里的事，大家说说闲话！”
七年不见，张继科地位已经和以前远不一样。权力变了，气魄自然也变了。可是在邱贻可面前，以前少年时养成的习惯的状态还能自然地跑出来。他就松弛地坐着，乖乖任邱贻可给他布菜，眼神懒洋洋地不说话。
郝帅看了邱贻可一眼：“继科这次回来，也不是为了兄弟见面才回的。是咱们龙爷，只怕七年前做事亏心，手不干净，现在放心不下，才把继科叫回来的。”
邱贻可也回郝帅一句：“继科自己心里能没打算？他能由着马龙摆布他？有什么事情，到跟前跟兄弟说就是了。回来第一顿饭，提它做什么？”
张继科笑了笑：“听邱哥这么说，我那个秦门的哥哥，这几年在老城，人缘这么不好？”
邱贻可笑了一声：“他人缘好不好，到我们这个位置上，又有什么差别，就算他是总堂话事，凭他一人之力，便能撬动肖门吗？——我们那时，也不是没设想过，假如你出头快些，这一任话事不是马龙而是你，于我们肖门更好些。但即便不是，我们只管看好了这一块生意，不受他任意控制，何愁不能安安逸逸等到决下一任话事人。只不过这几年他碰到了上边人。也不知为什么，那几个老辈的叔父叔公啊，看他就是不顺眼。”
郝帅说：“你自己说的帮内事不说，只说闲话。现在说得比谁都多。”
邱贻可大笑：“帅哥你来说！咱们摆啥子闲话！”
张继科拿了筷子笑：“先摆摆邱哥这几年做什么。”
从邱贻可的艳遇讲到张超的生意、侯英超的女儿。一提陈玘，话后来又像旋涡似的，拐到马龙的身上。
“马龙最近身边是不是又跟了个小孩儿。”邱贻可问。
郝帅不说话。张继科垂着眼，夹了一筷子菜，说：“是，叫林高远，你们以前认识？”
郝帅想了想：“以前在海外。待了十多年了，不知道谁家地盘。回来没多久。”
邱贻可：“哟，龙爷胆子够大的。背景也不查一查，就敢留在身边？”
郝帅随意地说：“有什么关系。他那样的人才不在乎。没等人家接近，他能先把人扔掉。”
“我们在场子上那会儿，咱们帮会各门的小孩儿，小时候为了练拳脚，练血性，打擂之前，要在小黑屋子里，徒手杀一条个头跟他们一般大小的狗。如果狗不死，不能放他们出来。
那时候马龙还小，离打擂还有一年时间。他们秦门养了猎狗，大的没去势，跟母狗配了只小狗崽。秦先生也就顺手养着。那只小白狗，能走了就跟马龙在一起玩儿。我那时候上秦宅的门，次次他都是跟那只小白狗在后院里玩儿。
“过了大半个月。有一天我再上门，马龙跟着秦先生在客厅里，跟着听我们说话。宅子里本来放着狗窝，他家佣人正要拿去丢掉。我出门以后问他们，怎么回事。他们说，那条小狗一天晚上被大少爷一枪杀了，自己埋在院子里。这是他自己告诉秦先生的，说因为反正现在不杀，将来长大了，也是关在黑屋子里，跟帮会里的孩子搏斗到死。
“还不如早点在这时候把它杀了。”
张继科吃完了饭回到大宅，陈妈走出来告诉他：“龙爷转告你，昕爷飞机延误了，要明天才能飞。你难得回来，昕爷去上海又不知什么时候返回老城，还是多见一面吧。今晚昕爷住这家酒店。”递了一张酒店卡片放在桌上。
张继科坐车去酒店大堂。他的司机等在门口。
许昕坐在餐厅里，对面坐着一个穿晚装的年轻姑娘。
姑娘披肩长发，红唇惹眼，看见张继科走过来就侧过头，冲他微笑了一下。
张继科皱了皱眉。但还是走过去。许昕站起来，张继科走近他就说：“你怎么——”
“哎，”许昕耸耸肩，笑着，“不是我。是你。”
“什么不是你？！”
“她啊。”许昕微微向女孩颐指一下，“要见的人是你。”
张继科向那边看了一眼。女孩仍在看着她——有点不自然的长久注视，很多女孩子第一次看到他都会是这个表情。于是他也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，然后挑起眉头看向许昕。
许昕坦然地说：“这是珊珊。咱们帮会前辈杨先生的孙女。先说一句，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给你介绍对象儿。是你龙哥要你来的。”
张继科笑了一声。“告诉陈妈飞机延误，也是龙哥说的？”
许昕摊了摊手：“这有什么办法，我飞机确实延误。”
张继科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表情。转身看向叫珊珊的姑娘。
许昕爽朗地笑起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往大堂走去。
张继科坐在姑娘对面，熟悉地点了两个菜。这家酒店是秦门的旧产，各类服务的路数他都熟得不行，不用看菜单就能点菜。
珊珊似乎真的是个丝毫不熟悉黑道中人的天真姑娘。托着腮看着张继科，似乎这一点游刃有余的熟稔在她眼中就有十足的魅力。张继科随便说了几句话，女孩儿便掩着嘴咯咯笑个不停。金穗的耳饰跟着摇晃，没有姑娘的眼睛亮。
张继科端着红酒，轻轻摇晃，时不时抿一小口。他不爱喝酒，此时觉得涩味让他保持清醒。
他看看餐厅门口。许昕的身影远远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。
他回过头，女孩儿看他的眼神像乖巧的糖。
“去过赌场吗？”他压低声音说。
女孩儿吃了一惊。好家教的姑娘，不知道这样的邀约在不在应该答应的范围里。
张继科笑了笑，举手叫来服务员，递出一张没字样的卡片。
服务员点点头，了然退下。
这几间酒店隐藏的赌场在最顶层。
张继科探前身，笑着说：“你可以，先看看。”
去赌场就是为了让她只能是看。那儿是他的地盘。张继科可以轻易找到一些游戏让她目不暇接，又来不及真的参与。
女孩儿跟着他在大厅中走来走去，在其他穿着正装的高级顾客之间喁喁细语。张继科不知道这次观光活动何时能到头。大转盘旁边人的话语声有些嘈杂，他回头一看，正好擦过身边站的一个人的肩膀。
身边的青年回身，左手握着筹码。
竟然是张熟面孔。
“哎？”青年笑了，张大了眼睛，“是你呀？”
女孩儿问张继科：“继科哥哥，这位是你的朋友？”
张继科顺着话头笑起来，桃花眼尾挑得长长。
他握住青年的左手：“是，送过我好运气的好朋友。”
青年扬声笑了起来，大眼睛在大笑中眯起来：“继科哥哥~”他学着女孩子刚才的称呼说，“原来你叫这个名字啊。”
他指了指刚押下的筹码：“我刚押了大。今天手气一直不错，要不要跟着我？”
许昕坐在大堂。一个侍应生走过门口，许昕招手让他过来。“餐厅里我那位客人，”他问，“现在去哪儿了？”
侍应生回答：“上楼了。”
许昕心里意外。上楼？这小子能这么轻易随了马龙的意思？
“话说清楚，是上了客房还是顶楼？”
侍应生老实回答：“顶楼。”
许昕“哧”地一笑，挥手让侍应生离开。小老虎长大了，比小时候还要难缠得多，怎么可能没有套路！
上海雷雨，航空管制到第二天才会取消。他索性多帮他师哥做一件事。张继科虽然一走七年，走之前那一场争斗又不明不白，他还是始终念着一起长大的情义，不希望他和马龙撕破脸，带出见血的争斗。从小他心里似乎就隐约明白，他未来在帮会中的作用，并不会和他师哥马龙一样。因此他和马龙、张继科之间，心里都没有同堂同辈的许多孩子之间常理会有的猜疑忌惮。或许是罕见的天真，他至少希望马龙和张继科都能活下去。
可张继科和马龙之间，也许不是这样的……
他心里有点乱，抓了抓头发。
酒店窗外是庭院。地处郊外，室外还是暗的，玻璃上投出室内的一个人影。许昕在看到那个人影的第一刻就猛地坐直了身，回过头。
短头发，高个子的女青年，穿着黑色的裙子。在大厅中转过头，正好对上他的眼神。
姚彦。
在知道张继科回来的时候，许昕就忍不住开始想，他会能再见到姚彦吗？在那时，他甚至还不知道后来张继科告诉他的，姚彦没有接受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，一直是一个人。
秦志戬和上海的王励勤、曹燕华他们都给他介绍过相亲。和姚彦不一样，那些女孩子都是货真价实的良家人，对他们做的事一点也不懂，一点也不知道。可是似乎就是唯有在见过她们以后，他才会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姚彦无可取代。她的活泼而特别敏锐的眼神，她皮肤柔软却肌骨有力的手，她波澜不惊之下藏着热情和期待的目光……
他越来越明白地感觉到，姚彦和她们不一样，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。可也正是导致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同一个原因，让他只能爱上她而不是别的任何什么女孩儿。
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姚彦，在王励勤那里算完账，回到住处的时候路过学校门口。姚彦骑着自行车，在他面前刹了两米车还停不下来，最后差点没撞他怀里。“对不起啊！”女孩儿打扮得就像个普通大学生，衬衫牛仔裤双肩包，脸上很快赔上了抱歉的笑。但是她第一眼看到他时的表情，就和此刻在酒店大堂里的一模一样。
后来许昕想，他们的相遇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。甚至或许不是姚彦她一个人安排的。可是他喜欢上她，所有的瞬间，所有的画面，难道都能是安排好的吗？
何况她为什么说……
“是真的”……
姚彦在大堂中间站了不知多久。
许昕已经站了起来。
她最终还是微微向许昕的方向走了两步：“……许昕——”
“彦彦，”许昕话说完了都没意识到他叫了这个称呼，“你怎么瘦这么多啊？”
“昕哥……”姚彦眼神定定的，长久地看着他，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。可是最终，她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能说。
“我该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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